到底该谁签署同意书就磨姑了半个小时，江浩介知道这病患有医疗纠纷的可能性，索性就站在家属面前等待他们。
尽管在诊间奋战的穆可欣已焦头烂额，在急救室的赵又齐和家属面前的江浩介没有人可以去救她。
就在这半小时之间，又有两个病患从诊间被穆可欣送入急救室。一个是急性心肌梗塞需要心导管疏通，一个是脑部出血需要紧急开刀。这下子连神经外科总医师和心脏内科总医师都到齐了。
急救室外分成三个团体，十几个家属围绕着江浩介，五六个家属围绕着心脏内科总医师，然後又是十几个家属围绕着神经外科总医师。
除此之外，还有源源不绝排队等待挂号的人潮。
赵又齐仍然在急救室里面，只要不让他面对家属的压力，不让他想到医疗纠纷，他身为急诊科的主治医师，处理这些危急病患自然绰绰有余。
江浩介带着一纸同意书回来，电脑断层室已等待许久，连忙将背痛猝倒的周先生送进去检查。赵又齐眼泛泪光，小声说：「浩介，谢谢你救我一命。」
江浩介说：「学长不用谢了。我还小的时候你也教过我很多东西。」
结果在五分钟後出来，是Ａ型主动脉剥离（注），已经有渗漏到肋膜腔的状况，必须要马上找心脏血管外科开刀。
（注：主动脉剥离指的是主动脉壁从中裂开，裂开後的血管壁较薄，有猝然破裂的可能，主动脉剥离猝然破裂通常导致当场死亡。又分为Ａ型和Ｂ型，Ａ型是较严重的一种，很容易影响心脏，裂进冠状动脉或心肌，造成急性心肌梗塞、心包填塞种种状况。）
「赵医师吗？我是急诊江浩介，急救室有一个Ａ型主动脉剥离的病人，要会诊你评估开刀。」江浩介看过影像後，赶紧通知心脏血管外科赵总医师。
电话那头传来的是一声哀号。
「今天是甚麽好天气，怎麽会这麽旺！！那个心包填塞的才开到一半耶！一定是昨天的凤梨牛肉搞的鬼。好啦！病人现在状况如何？」抱怨了一阵後，赵总总算放弃了挣扎。
「刚刚CPR过，目前脉搏已经恢复，血压都保持在九十以上已经半个多小时了。」
「CPR过？我看看电脑断层影像….」赵总直接在开刀房开启影像系统来看，「哇靠！这种卡司也给你们C回来？！这已经破掉过了吧！好啦好啦！准备开刀，我马上下去看….。」
过了半小时後，这个Ａ型主动脉剥离的病人才刚划开皮肤，赵总的手机又响了。这次是心脏内科的总医师，那位心肌梗塞的患者以心导管检查结果是三条冠状动脉完全阻塞，无法以心导管疏通，必须马上执行紧急手术。
对心脏血管外科而言，今天是热闹的夜。一线和二线值班医师同时沦陷在开刀房里面，一台台急刀接着，整夜都没停过。
九月就在忙碌中度过，参加完张君海婚礼後，穆可欣确实走出阴霾，时常挂着轻快的笑容，连呼吸也特别清新。
江浩介和穆可欣两边的宿舍阳台不知不觉生出两张藤椅，躺在上面就可以一起看星星，一起聊天。尽管两人各在自己的阳台，距离却越来越近，只有几厘米，一伸手东西就递了过去。
没有上班的夜里，两人常常坐在阳台聊天。有时聊些临床的事，有时聊聊同事的小道消息。一杯红茶、一罐果汁、一包开心果，就可以聊上大半个夜晚。
江浩介总看着她笑。偶尔，当穆可欣察觉，也会报以甜甜的笑。
「可欣，你现在应该比较习惯科里的步调，压力没那麽大了吧？」
穆可欣微笑着说：「是啊！这一切多亏学长。不然遭遇这麽多事，我都快被击败了。」
「你自己也很努力啊！」
穆可欣突然一阵沉默。江浩介转头问她：「可欣怎麽了？怎麽不说话？」
「学长，老实说，有你在每天都很快乐。在这里的生活，也因为你变得很开心。」穆可欣红着脸说：「但是，我想了很久，不知道….该不该就这样，一直和学长保持这种关系。」
「你觉得有甚麽不好？」
穆可欣不敢看他。「因为..我不知道，会不会有结果。我觉得我很自私，这样好像在浪费你时间。」
江浩介坚定的说：「我不介意浪费时间。」
「可是、可能要很久…..」
「没关系。」江浩介专注的望着穆可欣，表情既复杂又温柔。「可欣，你慢慢来，不管多久，我都会等。你决定了跟我说一声就好。」
「那如果….」是坏结果呢？穆可欣问不出口，江浩介已从她表情猜到，他看着黑暗中的公园。慢慢说：「就算那样，我也不觉得现在浪费时间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