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
他从不叫我姑姑，他叫我春，开我玩笑才会叫我声妈。我叫他韩琥，生气时会叫他死老虎或臭老虎，但我从不叫他的单名。
韩琥很安静的靠在我肩膀上，两手牢牢扣在我腰间。我将注意力放在红绿灯上，四周机车引擎的噗噜噗噜声成功的掩饰住我吞口水的声响。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外套，让我的背部一片温热。我不受控制的进入回想模式，想第三年那天他羞涩的微笑。
以後他交女朋友的时候，也会那样子对她笑。
「考得如何？」我把安全帽脱掉，韩琥拿钥匙开门。
「还不错。」他装谦虚，脱掉鞋子放进鞋柜，我则是随便踢掉脚下束缚，要他顺便帮忙放。
韩琥放下背包後直接走进厨房，「你要试试看昨天电视上看到的新菜吗？」
「辣的那盘？」我打开电视看新闻，明天会下雨。
「嗯，你喜欢吃，不是吗？」
他最了解我，也难怪，相处数千个日子，我有什麽鸟怪癖韩琥都摸得一清二楚。
我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，略显纤细，但上高中以後肯定会拔高拔壮。我就不同，青春期已经过很久了，现在喝青木瓜四物饮也於事无补。年轻真好，真的。
我年轻的时候在做什麽？
每天到学校抄作业，考试之前佛脚猛抱，每天和女生一起聊四大天王……原来我的岁月都蹉跎了，花费在这些我曾认为值得的地方上。男朋友？有过两个，但都不久，而且我总是被甩的那个。
韩琥肯定是甩人的那个。
「好吃吗？」韩琥满怀期待的看着我将红咚咚的肉送入嘴中，嚼了几口。
一股热流直冲上鼻腔，我辣到流泪，「唔……」韩琥见到立刻机警的递水，我接过手直接牛饮数口。
「很辣？」
废话。
我咳了几声，试图想咳出喉头的不适，「很好吃……不过我们家的辣椒是免费的吗？」
韩小琥很天真的摇头，「不是啊。」
「你也知道。」我冷笑，韩琥的唇瓣弯起无辜的弧线。
这样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，我不知道，可是韩琥知道。我们两个很有默契，谁都不戳破，也因此还能笑得毫无芥蒂，像什麽事都没发生过。傍晚他去洗澡，我则是用电脑和小编讨论我那刚完稿的小说。
我是小编：春啊，我觉得你这次的无天良程度又更上一层了。
Haru：有吗？
我是小编：为什麽你不好好的写HappyEnding，哭死我了！那两个男主角为什麽在一起又分开？
Haru：（翻白眼）我没遇过好结局，写那啥的鸟ending未免也太恶心？根据那种情形，那两只在一起的话会荒谬的让我想哀杯哭母。
我是小编：你是小说家，你有责任造福广大观众子民。
我看着这句话笑了很久，之後顾左右而言他草草结束这次的讨论。我不是没想过要下手写那种……完美的很自然的砂糖结局，不下数次想过，但却从没一次想实际着手。
那对目前的我来说太难了。
小编最後当然是又妥协了，用电话和我交代什麽时候要把结局从专栏撤下，什麽时候会把样书送到我家。怕韩琥忍不住好奇拆开，我又嘱咐小编多包几层牛皮纸袋，她笑说没问题。
可是那个时候他会在家吗？
韩琥洗完澡，昏昏欲睡倒在沙发看电视，见我心情满好的，脸上竟也扬起笑容。
「别担心，我等等会去读书。」
「你不读我也不会反对。」
韩琥笑着。
「对我那麽有自信？」
我嗤笑，「对你有自信个鸟。你上不上得了第一志愿是在於你，和我一丁点关系都没有。」
韩琥像是没听见，注意力全集中在跳跃的彩色萤幕上，我进房间拿衣服去洗澡，出来他还是那副深思的表情。浴室里残留着他身上的味道，就算不去注意到也难，因为它就这麽理所当然的围绕在我身旁。
我很没骨气的流下眼泪。
「我去睡了喔。」吹乾头发，我进书房在他额际亲吻。
韩琥应了声，淡淡的，专注在他手中的书里。
我开灯躺上床，白色的日光灯很刺眼，但我总不敢把它关掉睡觉，尽管我闭上眼後面对的还是一片黑暗。睡眼蒙胧间，韩琥好像走进门了，窸窣的拖鞋声让我心安。他叹口气，把开关关上，一室默然，却多了他的叹息陪我入眠。
他每晚为我关灯，除了他因为活动不在家外。
春，志愿我已经决定了。可能会住学校宿舍，所以……很久以後他对我说，韩琥表情平淡的可以。
自己要小心喔。我摸摸他柔顺的黑发，发禁解除後，长了。
韩琥低垂着双眸不知道在想什麽，但不管如何，我不会多做关切，因为我知道我只要一问出口，事情会一发不可收拾。对他对我都不好。
几天後，没人为我关灯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