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脸在冒烟的咖啡杯後变得氤氲，我撇开脸看向窗外，房子买在新店的好处是，随时可以欣赏重山叠叠的美景，美景是必要的，尤其在经年静默无语的早餐桌上，至少可以安顿我的思绪，不用刻意去讨好一个不想跟我说话的人。
平常话就不多的人，清晨时加上起床气，更是沉默了。
他翻阅着财经报纸，每次翻页，便伸手取烤面包，咬一口後放下，咀嚼到下一次翻页。
我嫌弃的皱皱鼻头，自从放弃讨好他那一刻起，我就不再为他费心自制果酱，所以他活该现在得食不知味的吃着超市牌的工业果酱。
果然，报纸看完了，那片吐司还没吃完，不需要转头看他，光听声音，我都能猜到他将报纸上的面包屑抖回面包篮，接着连同没吃完的吐司，一块扔进垃圾桶里。
望着他套上西装，出门上班的背影，我举起手来：「苹果...」
继而又想，他是故意不带的吧？我之前强迫他天天带一颗苹果到公司，工作空档可以裹腹，强过办公室流行的下午茶团购，不过他三天里头总会有两天又把苹果带回家来。
「今天客户一个接一个来，我忙到没有时间...」
理由，也总是同一个。
我趴在餐桌上，看着桌上的苹果，为它觉得惋惜，即使你的香气再够，营养再足，也得要有个懂得感激的人呀。
「没关系，等等我把你吃了吧，我们不要理那家伙。」我对着苹果喃喃自语。
突然间，大门教我措手不及的又开了。
他急惊风似的冲进来，大手一捞，将桌上那个苹果带走。
竟然，一句话都没跟我说！
哼，最好吃苹果时被噎死算了！
「你早上起床时的脸好臭，我不喜欢。」
他拉出龇牙咧嘴的笑容。「呐，这样不臭了吧？」
「丑死了。」
他耸肩。「看你是要臭还是丑罗。」
「一点诚意都没有。」
这个对话发生在我们交往以後第一个共度的周末。
那时交往还得瞒着管我管得很严的大哥，虽然没真正问过大哥，但我们俩个都下意识觉得他一定不会赞成我们的关系，毕竟老爸老妈交待给他的任务就是：管好你妹，不要让她在台北学坏了。
大学还没毕业，就和男人上床，那个男人还是大哥的同事，这样子，不知道算不算学坏？
那个周末，我们并躺在柔软的床上，什麽事都没做。
好朋友传授的技巧派不上用场，回去以後也没有心得可以分享给引领期盼的他们，最後一天晚上，我忍不住委屈的哭了。
他着急的问我怎麽了。
我语焉不详的说：「因为你不是真的爱我。」
「我哪里不爱你了？」
我跺脚。「你就是不爱我！」
文字游戏就这麽来来去去了几回，他终於懂了。
「我...希望等你准备好。」
「你又知道我没准备好了！」
他那时温柔的把我转向他，拉进怀里，让我感受到他身上不可错认的欲望，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男人身下的坚硬，我下意识的想推开他。
他紧紧的抓着我，下巴顶着我的头，哑声说：「你还没准备好。」
我们最後还是在我大学毕业前「做了」。
他事後那副抱歉的模样，我想起来就有气。
做就做了，又不是多了不起的事，痛的是我，难过的却是他，莫名奇妙的，弄得本来应该浪漫无比的事情，荒腔走板的，他还因此躲了我一个礼拜。
「这个礼拜，我一直害怕，不知道怎麽面对你。」
这人，脑袋里都装了些什麽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