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叫你闭嘴，听不懂是不是？」他朝大哥暴吼，揪住大哥的领子。
大哥反握住他的手臂，用力摇动他：「你想这样到什麽时候？当成她还活着，按照她的心愿，替她做每件事情，一个人这麽孤孤单单的跟一个幽灵对话，你想发疯发到什麽程度才甘愿？！」
他不再费心要大哥闭嘴，乾脆一拳将他击倒，单手将措手不及的大哥拎了起来，推至门边。
「在她的家里，不准你提到那个字！」
「你听我──」
「滚！」
大门砰然关上。
他一回头，就对上热泪盈眶的我。
「是真的吗？」
他颓然垂下头。
我冲上前。「大哥说的是真的吗？我已经死了两年了？」
「小芸...」他向後一倒，像个孩子一样耍赖坐在地板上，将脸埋在手里，肩膀止不住的因啜泣而抖动。
「我死了，是不是？」
「我还能看到你，听到你，想念你，就像...第一次见到你的那天。」
我想碰触他，像大哥一样摇动他，逼他承认这不过是个顽劣的笑话，我其实根本没死。
死人，怎会像我一样有感觉、有情绪？
就在这一刻，我全都想起来了。
「我会死吗？」
「不会的，你相信我，我绝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。」
我还记得他脸上的决心，忍不住担心他不过用他的方式挽留着我这盏渐熄的烛火，但终将落空。
「我死了以後，你会怎麽办？」
「还是过我们的日子呀。」
「但是我不在了，日子，总会不一样吧？」
他咬住下唇，很慢很慢的摇头，低下头在我已经感觉不到温度的唇落下重重的压力。
「不会不一样，因为你会一直在我身边，你不会放下我的，对不对？」
「嗯...」
「小芸！」他捧住我的脸。
我渐沉的睡意被惊醒。
「嗯？」
「你答应我，会一直在我身边，好不好？」
「那...你再唱一次Osolemio...」
他用五音不全的嗓音，再次为我唱出那首歌剧曲目「我的太阳」。
但是却唱成了雨天。
客厅里寂静的只剩下时钟滴答的转动声。
那是一种无法穿透的寂寥，想起一切的我，一刻都受不了，他却这麽日日夜夜的，和我这个幽灵生活了两年。
这两年来他对我的冷淡，他的无语和无心，其实，都是因为他看不见我。
那麽，他能听见我的声音吗？
我在他面前蹲了下来，伸手想抚摸他连发稍眉毛看起来都哀伤无比的脸。
「干麻做这麽傻的事情？」
他迳自呜咽。
那麽，他是听不见我的。
这场躲猫猫，恐怕要破纪录，将要持续一辈子那麽长久。
但是，我清清楚楚的闻到他身上的薄荷香，这就是最一开始，让我留恋不去的牵引。
我答应过他，即使死去，也会一直待在他身边，不会放下他。
但是假如，我的离去才能帮助他活下去，我是否就应该忘记他的气味，他对我的关怀和包容，他一直以来，给予我的无止尽的爱？
现在，他才是孩子，而保护他，成为我的职责。
K488的慢板主旋律在遥远的地方隐约响起，我也想起热爱这段乐曲的原因了。
某天在电视上看见一段航空公司的广告，两个舞者在沙漠澄澈蔚蓝的天空下，嘴对嘴的拥抱旋舞着，K488的音符宛如舞者背上的翅膀。
「我也想那样飞翔。」
他点点我的鼻尖。「有我在，你想飞就飞吧。」
广告最後，拥抱的是身体飞翔的女舞者，但放手让对方飞的，则是男舞者。
「让天空成为世上最美的所在。」广告最後打出这句话。
让天空，成为世上最美的所在。
「放手吧。」我轻声对他说：「你说过，我想飞就飞。」
他摇头，「不要。」
我偏头给他一个空气般的轻吻。
他抬起头。
「有我在，你安心的飞吧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