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水蓉……姐姐在这──水蓉……啊!」水芙倏然惊醒,她又梦见水蓉了。
在梦中,水蓉的双手被反绑着,全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,昏迷在水芙身边不远处,但每当水芙试着走近水蓉,她的身影却又变的好远,始终因畏惧而瑟缩着身子,水芙想唤醒她,可水蓉却像听不见般,她反覆追逐着水蓉、唤着她,直到水蓉的身影完全被黑暗吞噬。水芙就这麽吓醒了。
再也阖不上眼,水芙下了床,随手抓过一件外衣披着,走到大厅窗边,顺手点亮了最靠近窗台的一盏烛灯,盈盈烛光成了阒暗夜色中的一点光明。
水芙藉着微光环视着四周,静静憩息在暗夜中的镜湖别有一番风味,皎月清映在湖面的光影不时因悠闲徐拂的晚风而吹皱,湖面反射的洁白月光也和静灵阁内的一点晕黄相辉映。
倏地,一道黑影闪过,破坏了这安详静谧的和谐。
谁?现在都已经子时了,还有谁会在庄里走动?她只见那黑影迅速的隐没在通往前院的林子入口。
那道黑影……好像是从……雪颐阁出来的……雪颐阁?
脑海中浮起君二夫人的脸庞,称不上慈祥和蔼,但也不致於冷漠,岁月的痕迹演不去曾有过的艳丽与沧桑。一个名字总在她的脑海里漂沉,却不肯浮出,总是在她快忆起时又直往下沉。那个名字,就是她所求的答案。
习惯了白日灵漪在耳边喳呼,反到对夜晚的过於静谧有些不适应,夜晚可以沉淀俗虑、澄明心思,可有些不该有的情感,她却不想让他表露的太过分明,或许是怕它会成为一种牵绊吧……
望着月,她总有种被看透的感觉,让她无所适从。月娘锐利地窥遍了她的心思,而且总诚实的映出那段他不愿正视的情感,赤裸裸的狼狈让她无处躲。
是错觉吗?她怎麽总觉得那皎洁无瑕的明月上,隐隐的浮现……『他』的轮廓……
吾夜独醒万眠中,昂视月空影朦胧,皎月似镜映我心,不见素颜愁满容。
水芙不知为何,竟观了一晚的月,舍不得离开,直到旭日初生的蒙蒙日光完全掩盖过月华,她才满足的趴在窗台上小憩一会儿。
她一睁开眼,见到的就是眼前的这幅情景──君无凡慵懒的倚着靠近窗台的一个柜子看着她。
「庄主……您怎麽来了……」天哪!他这样看着自己多久了?
水芙慌乱的站起身,用双手抓顺了微微散乱的长发,不料身上披着的外衣却因此举动而滑落,低襟薄袖的单衣蔽不住的雪肤因接触到了初晨的寒气而颤了一下,君无凡飞快的捞起地上水芙滑落的外衣,迅速披上她单薄的身子,并以眼神扫了扫卧室,示意要她进去打理好自己。
水芙拢紧了身上的外衣,走入内室。没让君无凡久候,水芙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。
「庄主,您怎麽这麽早就到这里来?」
「我带你去一个地方。」他半挑起眉毛,像询问又像命令。
水芙没意见的点了点头,君无凡打量了她一身不算保暖的衣裳,「去多穿件衣服再出发。」
她回房拿了件勉能御寒的披风後,就随着君无凡出了君家庄,除了厨房的伙工忙着准备早餐之外,其他人似乎都还在睡梦中。他们俩上了君无凡预备好的马车,缓缓向城外驶去。
出了城门,官道两旁是青翠的绿野,一直顺着道路绵延至远处的青山似乎才中止。
答答的马蹄声打了四周的沉静,驶过了一大片麦田,君无凡这才开口,「你昨晚怎麽会睡在外头?不怕着凉吗?」
「我……昨晚梦见了水蓉。」给了个不切题的回答,不愿将事实吐露。
君无凡脸色一沉,不再言语。
水芙没问君无凡究竟要带她去哪,她将手肘靠在马车窗沿上,以手背支颐,身子随着马车规律的摆动,从容的看着窗外的风景。
直到马的一声长嘶,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。水芙跟着君无凡下了车,不只走了多久,一座精雕的白玉牌坊高大的耸立在她面前,她抬头一看,上头刻着『君家墓园』,令她有些讶异。
君无凡领她到了一座墓前,蹲了下来,墓碑上用着端正的字刻着『君千倚之墓』,又令她微微一讶。
「今天是千倚的忌日,就是三年前的今天……她失足落水而死……」君无凡平静的说道。
「原来……」水芙挽起衣袖,帮着君无凡整理因久无人至而杂草丛生的墓地。
好不容易将四周打扫乾净,水芙还是觉得好像少了些什麽。
啊!有了!
她到一旁的野花丛折了几支花,放在君千倚的墓前。
「谢谢。」这个举动预期之外地搏得了君无凡的感谢,水芙以温和的浅笑代替了不客气三字。
完成简单的祭拜,水芙与君无凡回到马车上,往回程的路驶去。
君无凡不经意的瞥见一滴汗珠自水芙额侧滑下,他抽走她手上的披风迅速地替她披上,并替她系上系带,动作快到让水芙来不及反应。
看见他正在替自己上系带的手,那麽贴近心口,她的心,跳得好快……
直到他收回手,她的心仍无法控制地悸动。
「谢谢你陪我来这。」
「应该的,你肯将水蓉视如自己的亲妹妹般疼爱,我也该有这样的襟怀。」水芙一想到命运同样坎坷的水蓉与君千倚,对君千倚又多了几分同情与怜惜。
君无凡犹豫了一下,脸色又转为凝重,他由怀中取出一封信,递给水芙。
水芙取出封套里头的信笺,看着看着,眉也攒了起来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