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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前,我不懂得珍惜,将一切视作理所当然。
直到失去才能明了,自己其实看得好重。
西元197X年,十二月三十日。
这是坐落在大都市近郊旁的高级别墅区,隐藏在一片林野中,有实力入住的住户皆为政商界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。各户人家出入以车代步不说,周围保全也很严密,一般住民顶多能用眼睛窥看别墅区的一隅。山庄外围枝叶茂密,翠绿蓊郁,四季皆有不同景色,风景万千。这座别墅区就是无人不知的凤凰别墅区。
凤凰别墅区里占地最大、最奢华的别墅是财团颜家的住所。颜家财力雄厚,靠着参与政府的投资、科技研发的获利,累积的财富十分可观,被誉作有实力成为国内的第一大企业。这天晚上七点半,颜家第二代董事长的儿子正躺在床舖上熟睡,书桌上的台灯也没有关,成为房间里的唯一光源。
他睡得很熟,身上穿的是首都里前三志愿的高中制服,一头漆黑短发,有张相当深邃、英挺的五官,肤色健康,手指和身材都很修长。
床铺上散落着各式课本、参考书,一旁的书桌也是堆放杂乱的笔记、文具、考试用纸张。个人惯用的书包被扔在角落,造价不斐的大理石磁砖上也有不少纸屑和学校制服;穿过的制服衬衫、卡其色的裤子和黑色西装外套,全被少年随意地丢弃在地板上。
对他而言,打扫永远是属於别人的工作。
从小大到,茶来伸手,饭来张口,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需要负责『杂事』。他的未来早被决定,高中一毕业就要到美国深造,父亲已替他规画好未来。他只需要保持优良成绩到高中毕业,完全不必考虑其余问题。
十二月月底的夜晚似乎格外寒冷。时序进入冬天,位於山区的凤凰别墅区气温总比平地低上二度左右。尤其,遇上寒风凛冽又阴雨的天气,光是风和雨就能吸光大地的热度。
指针指向八点,这名少年终於睁开眼睛。睡眼惺忪的他瞄到一片漆黑的窗户外,忍不住藉由伸展肢体的动作,让自己清醒。慢慢从床上坐起,他听到雨点打在树叶和建筑物上的声响;联想到窗外的寒冷细雨,他不禁抖抖身体。
床铺旁的玻璃窗并没有关紧,夹杂北方寒气的冷风毫不留情地从缝隙灌入房间,他觉得冷,连忙下床,伸手扣紧玻璃窗并拉上窗帘。
用手梳弄浏海,他炯炯的黑色瞳仁看向桌上的时钟,略有稚气的英俊脸庞流露出疑惑。
以往,家里的管家──老童一定在晚上七点半准时呼唤他用餐。
深感疑惑的他走出房间,忆起父亲会在今晚返家家中用餐,距离上次看到父亲,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;他记得,姊姊一早便嘱咐所有帮佣要整理居家环境、修剪花草,家具汰换,改用昂贵的瓷器、布幔等配备,屋子里上上下下都要布置风光,晚上要替屋子的男主人接风。
姊姊不忘千叮咛万交代,要他必须配合,准时到场,不可以惹父亲不高兴。身为家中么子又是独子,他没有藉口能搪塞,更不能闹脾气、不听话。
踩在铺有自土耳其进口的高级地毯,他知道已经错过饭局,索性散漫地将双手插入西装裤里,甚是不满地走下台阶,心里盘算着该怎麽交代缺席。他打定主意,说什麽都要装成满不在乎的模样,即使是深深想念父亲,也不愿意让姊姊抓到自己的小辫子。有时,他常认为姊姊想在父亲面前害他。
尽管姊姊平日为家里的每一人付出关心和照顾,打理家中的一切。对他而言,这名年长十余岁的姊姊毕竟是同父异母的手足,他总告诫自己不可以抛弃竞争意识。
从三楼走到二楼,他停在楼梯的最後一阶,觉得不太对劲。本该灯火通明的一楼和二楼一反常态是漆黑一片,别说悬挂在天花板的高级灯饰没有开启,就连不关的走廊夜灯也完全关闭;整间屋子黑漆漆不说,连人的声音都听不见。他忽然忐忑不安,现在的空气彷佛被冻结住,时间更像是禁止的。
靠着窗外路灯的光线,他勉强能看清楚周遭的模样。战战兢兢地走一楼,他发现自己踩到一摊摊湿漉漉像是水渍的东西。弯下腰,压抑不了好奇心的他忍不住伸手触摸。赫然发现,这摊液体带点黏稠,更有股说不出的腥味。
身为资优生的他马上联想出答案:血。
心慌的感觉让他不知所措,凭着微弱的光线,视线范围里的一楼二楼四处血迹斑斑,连同管家在内的四名帮佣和子女均倒卧在血泊里,全没有生命气息。浑身发抖的他一一检查屍体,顾不得身上的制服染血,只希望能出现一点奇蹟。
最後,他在餐厅里找到被割颈姊姊和父亲,两人早成为冰冷遗体;他最爱的父亲的遗体更遭到支解,躯体血肉模糊,如同被啃咬过。控制不了心里的恐惧,他放声大哭,不相信眼前的一切。
悲痛的他没有发现一个污岁的黑暗影子悄悄地在背後成形。一瞬间,影子缠住他的身体,将他拖到地上,直接勒紧颈部。生命遭受威胁,他拼命挣扎却毫无效果。感觉到生命力一点一滴被夺走,他不能呼吸,因为痛苦而无法睁开双眼,似乎预见自己的未来是必死无疑。
突然,一个陌生的说话声音,唐突地窜入这个可怕的命案现场。声音唤起他的求生意志,即使那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嗓音。奋力睁开眼睛,他讶异地发现自己眼前竟然是一片光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