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戀.煉 — 定義「告白」

正文 戀.煉 — 定義「告白」

裴法家的餐厅,不同於往常的安静,此刻热闹非凡。

蓓谊的父母亲从北京南下,与从美国飞过来裴法的父母亲,来个相见欢,十多年没见面的老朋友,聊起天来就一发不可收拾,话说从头的都快顶到「民国建立」了。

席间最安静的就属裴法与蓓谊,当老人们沈浸在欢乐的气氛中,蓓谊一直跟在裴法旁边,默默的帮忙裴法摆桌布餐。

裴法的妈妈看着两人互动的默契,开始对蓓谊的母亲挤眉弄眼了起来,两人互相用眼神沟通了一段时间,裴法的母亲突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开口:「我说蓓谊,啥时进我家门啊,我等你当媳妇等了二十多年了。」

问题一出,席间谈话突然停止,四双八眼全部定睛看着眼前这对小儿女。

裴法的父亲不知怎地,突然热泪盈眶:「蓓谊啊,我等着当公公也等了好久了,想当年打仗都没等这麽久啊~」裴法妈突然拉拉老公的袖子,示意话题扯远了,裴法爸赶忙将话题绕回来:「你们两个怎麽想的,倒是给我们出个声~」但在接触裴法严肃的脸,莫名的一阵心虚而越讲越小声:「那暗示一下,都不要,那你动动眉眼,我们一定可以猜得出来。」

裴法妈拍拍老公的肩膀,豪气万千的说:「裴法,这蓓谊是我定了,你就~」裴法妈在接到裴法同样肃杀的眼神,话语的声音也开始减弱,终至静音。

过於肃杀的气氛,让裴法爸忍不住了,转头就跟蓓谊的父亲抱怨:「你看这儿子真是我的吗?一点都不像我,我这麽风趣幽默怎麽会生出这麽严肃的小孩呢?」

裴爸边说,裴妈边在旁边敲边鼓,两人越说越夸张,还好蓓谊的父母太了解他们老友夸张的个性,不动声色的就将话题又拉了回来。

蓓谊的妈妈拉住蓓谊的手问道:「蓓谊,你们在杭州这里,一切都好吗?裴法初来乍到,很多事可能都不熟,你有多多关照吗?」接着转头又对着裴法说:「裴法,我这女儿心粗得很,很多事可能都没帮你考虑好,如果有不周到的,那我这个当妈的,就先跟你说声抱歉,好吗?」

裴法听得眉眼直跳,这摆明就是硬要把两人送做堆。

自己的父母还算好应付,但问题是要过蓓谊父母亲那关,真是「蜀道难,难於上青天。」

蓓谊倒是气定神闲的帮着裴法夹菜、布餐,裴法不解蓓谊的举动,这麽一来,两家父母对他们的误会不就顶到天了。

今天午後的一场雷阵雨,并没有驱散过度郁热的湿气,席间的热络气氛,反而让温度急速飙升,裴法额头开始冒出细汗。

蓓谊一见,竟然二话不说随手拿起桌边的餐布,就帮裴法仔仔细细的擦拭额头上的汗水。

蓓谊的父亲见状,有些不悦:「女孩子不该矜持一点吗?」

蓓谊妈一听,马上反驳:「就你八股,现在都几世纪了,幽浮都造访地球了,喜欢就去追,啥矜持不矜持,蓓谊,妈妈支持你。」

裴爸、裴妈见状,随即加入:「我们都支持你。」

裴法一听,嘴角开始抽慉了,虽然他知道让双方父母见面,场面一定会失控,但是,他没想到会「如此」失控。

反观蓓谊,她静静的放下餐巾布,谁都不看,只专注看着裴法,轻柔的问:「裴法,要我开冷气吗?」蓓谊怪里怪气的样子,让裴法很想撕下蓓谊的脸,看看是谁乔装的。

但是他放在桌下的拳头,握紧又放松,放松又握紧,他朝蓓谊看了过去,专注无二心,以为蓓谊会退避在他眼色底下,但蓓谊却是毫不退却、笑脸盈盈以相同的专注回看他。

最後,裴法放弃了,咕哝了一声,自己起身去开空调。

这一幕眼力较量,却让双方父母解读为「含情脉脉」。

裴法离开座位,蓓谊也跟着离开,待两人走出餐厅,裴法压着怒气,低声问道:「蓓谊,你可以解释一下吗?」

蓓谊却只是肩膀一耸说:「裴法,相信我就好。」

「相信你什麽?你知道里面那些老人怎麽想的吗?」裴法停下脚步,感觉心火蔓延。

「他们觉得我们情投意合!」蓓谊凉凉的说。

「你既然知道他们会误会,你干嘛这样做啊?」本来不大的火势,被这句话一激,火苗开始窜出。

「这不是误会啊!我觉得我们两个挺合适的啊!」所谓火上加油大概就是眼前这景况。

「蓓谊,你明明知道不是这麽一回事!」大火狂烧,火焰在裴法眼中跳动。

「那是怎麽一回事?」蓓谊真是有着过人的勇气,已是大火灼身的情况下,她还是轻柔而坚定的问着。

不仅如此,蓓谊一说完,马上惦起脚尖,在裴法右脸颊上轻啄了一下。

裴法不可置信的看着蓓谊,整个人像被定住了。

刚刚已经燎原的大火,与这突如其来的一吻,让一向冷静自持的裴法,大脑完全当机,耳膜充斥的嗡嗡声,让裴法机械的转头,在这一瞬间,他看见了:

原本在餐厅里的老人们,不知为什麽全走了出来,四颗头凑在一起,亲家亲家叫得亲热。

肇事者蓓谊跑向那边,竟对着他的妈妈害羞的撒起娇来,四个老人又开始互道恭喜了起来。

裴爸老泪纵横的抱住裴妈,大声嚷着:「开酒,今天不醉无归!」。

蓓谊的爸爸,慢慢向裴法靠近,用力的拍拍裴法的肩膀,激动的说道:「我们来挑日子吧!」

「轰」,一直维持裴法平静自持的神经线,断了。

裴法突然大声吼了起来:「都给我停住!」

裴法突如其来的大吼吓坏了众人,原本欢愉吵闹的场面,瞬间冷住。

五人十眼全往裴法看过去。

裴法却是快速走到蓓谊面前,急促的说:「蓓谊,你搞什麽啊!」

蓓谊从裴妈的背後钻了出来,无奈的说:「这样很好啊,不好吗?」

裴法一把拉住蓓谊的手,使劲的摇头:「不好,不对。」

蓓谊一手阻挡後头想要发言插话的老人,一手反握住裴法:「哪里不好?哪里不对?」

刚刚烧到顶的大火,与蓓谊不间断的挑衅,让裴法维持冷静的所有机制,全部大当机,他顺着刚刚的气势,狂吼出来:「我不爱你,我有喜欢的人!」

这句话说出,原本就想说话的老人,好奇心都来了,完全不顾蓓谊的阻止,开始七嘴八舌的问。

裴爸裴妈难掩伤心与失落,一个高声喊着不可以,一个走到酒柜就想直接灌醉自己。

蓓谊看着大家,突然击掌,示意大家安静,然後,她走到老人家前面,轻柔的说:「我们听听裴法怎麽说好吗?」

蓓谊的声音极具感染力,於是大家不由自主的往客厅移动,又各自捡了一张椅子坐下。

反倒是刚刚狂吼一阵的裴法,终於意识到自己说了什麽,他看着走在後头蓓谊,低声道:「你阴我!」

蓓谊摇摇头,纠正说:「不,是我玩你。」边说边微笑的走进客厅。

裴法看着蓓谊的背影充满着复杂的情感,但是,有些事是大家都会遇到的,蓓谊,希望你这次玩得开心,裴法暗思,唇角上扬,有一些黑暗在他脑袋里开始运作。

「什麽?你从头到尾都是暗恋的份?你连跟她告白都没有?」裴妈讶异的声音在客厅扬起。

当她听完裴法的叙述,她就与裴爸面面相觑,不敢置信。

但是蓓谊的爸爸却对裴法竖起大拇指,称赞道:「痴情啊,跟我当年一样,为了追蓓谊的妈妈,吃尽多少苦头才抱得美人归啊。」

蓓谊妈一听,一个火锅盖上:「老头子,你搞清楚,你的女婿要跟别人跑了。」

裴爸裴妈一听,赶忙连声道歉,蓓谊爸妈又赶忙客气相让。

裴法看着蓓谊耸耸肩,蓓谊瞪了裴法一眼,赶忙加入劝解一番。

最後还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:「我跟裴法真的只是哥儿们,我对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,爸、妈,你们别哭了,我蓓谊看上的男孩子一定比裴法优秀好吗!」

蓓谊的爸妈一听,以为宝贝女儿也有了对象,又赶忙追问了起来,蓓谊趁机将他们带离客厅,把空间留给裴法一家人。

一直未发话的裴爸,看着裴法,突然一改先前态度,严肃的问:「裴法,按理,你的感情我们无权干涉,可是我们毕竟传统,有些事得先说在前头。」

裴法闻言一皱,裴妈赶紧说道:「老头子,别说那些八股,也别教忠教孝,这年头不受用了。」

裴爸与裴妈两人言神交会着,传达着彼此无声的担忧:

「傻小子,连蓓谊都不要他了,不知道那个叫蔓云的,会不会嫌弃他。」

「所以,无论如何,都得拉一个媳妇进来。」

两人得出了结论,一起点了点头,裴爸这才缓缓说道:「裴法,我不知道那个叫蔓云的女孩子是怎样的一个人,可是我相信你,我相信你之所以执着,是因为值得。」

裴法听见裴爸这样说,莫名的有些小小感动的情绪在心底跳跃,他想说些什麽,裴爸却手一抬,继续说道:「既然值得,那就应该不顾一切的追求。」裴爸边说边看裴妈,眼里的深情,让裴妈受用无穷。

裴法觉得如鲠在喉,却又不知道要说什麽,内心暗思:怎麽不顾一切,说的比唱的好听。

裴法沈默了好一会儿才说:「我跟蔓云说了,可是被拒绝了。」

「拒绝了?天啊,我说孩子的妈啊,你怎麽就生这个没出息的啊!」裴爸两眼一翻,夸张的喘着气。

「天啊,我说这孩子到底哪里像你啊,裴法,我跟你说啊,当年你爸追我,可是比国父革命还惨烈啊!不晓得被我拒绝多少次,然後又卷土重来,这才抱得美人归,唉!」裴妈夸张的把桌上的酒一饮而尽,又彷佛不足以表达她的心痛,她又迅速的到了一杯,转眼就要喝掉。

裴法赶忙一把抓住,低声喝道:「不行!」

「水某,『美人』这个词由别人说会比较恰当,还有,你当年干嘛一直拒绝我,这件事我一直很想知道。」裴爸抓着裴妈开始上下其手了起来。

裴法看着眼前夸张的父母,心里暗思道:我这麽严肃,还不都是你们害的,要不是你们两个这麽夸张,我会搞成这样吗?

「你在腹诽我们,儿子。」裴妈醉眼惺忪,一边闪躲裴爸的咸猪手,一边指责。

裴法不自然的咳了咳:「爸、妈,你们累了,我带你们去休息吧!」

好不容易,终於把两家的老人都安置好了,蓓谊又缩在裴法的书房,静静的看着窗外的家家灯火。

裴法端了一杯热咖啡,递给蓓谊,她贪婪的吸着咖啡的香气,接着说:「这不会下毒吧!」

裴法走到窗户前面,冷冷的笑道:「蓓谊,你也会怕啊,我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。」

「裴法,别这麽无情嘛,我今天可是帮你一个好大的忙呢,你应该向我这个恩人道谢的。」蓓谊撒娇的说。

「你可以先打声招呼啊!」

「裴法,你的个性我可是比你自己还了解,你想想,若是我事前先跟你说了,那就是要你演戏罗,演戏就是作假,你做得来吗?」

裴法闻言一窒,不知如何以对。

「你看,你做不来嘛,还有,如果你承认你爱蔓云,也许你们就不用吃这麽多苦头,早就皆大欢喜,搞不好娃娃都生一打了,但你的嘴就是比鸭蛋还不见缝,我不出奇招,能让你认了吗?」蓓谊打蛇随棍上,振振有词的说道。

裴法听她说完,真是一整个哭笑不得:「事情没这麽简单。」

蓓谊一听马上反驳:「事情没这麽难!」

裴法一时想不出如何应对,只好任由时间静静的一隔一隔推进。

「我跟她告白了!」裴法又把这句话再说了一遍。

「告白?」蓓谊翻翻眼:「你说了『我爱你』了吗?」

「没有!」

「没有,就不算,充其量只是搞暧昧。」蓓谊气愤又坚定的语气,让裴法吓了一跳。

「所谓的告白,就是要很清楚的告诉她,你爱她,或是很诚恳的问她:要不要嫁给你,这样了吗?」蓓谊用说的还不解气,硬是恶狠很的瞪了裴法一眼。

「蓓谊,有人跟你搞暧昧吗?」裴法小心翼翼的问。

「裴法,现在在说你,别绕到我这里。」蓓谊突然支支吾吾了,但又马上绕回原题:「快说,你怎麽跟蔓云告白?」

「我跟蔓云说,我会等她~」

裴法都还没说完,蓓谊就扬起手打断裴法的话:「我知道了,你跟她说,我愿意等你忘了启浩。」

「没有,我只说我会等她!还有其他,不过,我想不重要了。」裴法讪讪的说。

「什麽?这叫告白,这哪里告白了?」蓓谊大声嚷嚷了起来。

裴法扬手想要蓓谊放低音量,但出乎意料的,裴妈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。

裴法一看,赶忙上前扶助,并找了张椅子给裴妈坐。

「妈,怎麽起来了?」裴法轻声的问道。

「睡不着,我的好媳妇跑了,你得赔一个给我,可是你又那麽笨,只会读书,所以~」

「所以裴妈就辗转反侧,睡不着。」蓓谊把话接了下去。

「还是我媳妇贴心,可惜就不进我家门。」

「裴妈,蔓云是个很好的女孩,我见过,热情大方,对什麽都执着又认真。」蓓谊拍着胸脯跟裴妈挂保证,似乎又想到什麽似的,补充说:「胜伯也见过,他也挂保证。」

裴法一听,惊讶道:「什麽?蓓谊,这事连胜伯也知道了,天啊!」

「胜伯他老人家说他无聊嘛,要我找件事给他玩玩,那我左想右想,就~」蓓谊还没说完,裴法就想开口,但是却被裴妈截了话头。

「蓓谊,裴妈不是不相信你,裴妈是期待落空,有些难过,你也知道我们老人家想什麽,在乎什麽是吧。」裴妈边摇头边瞪着裴法:「裴法,那现在怎麽办,你把我的媳妇赶跑了,然後呢?」

蓓谊笑了笑,缓颊说道:「裴妈,蔓云需要一点时间,想清楚一些事,不如,你跟我爸妈先去北京走走看看,我想,裴法如果有好消息,一定会通知你们,好吗?」

裴妈看看裴法,又看看蓓谊,点点头,这才满意的起身离开。

蓓谊见时间也晚了,咖啡也喝完了,起身说道:「我要走了,我爸妈暂住在你这里,就麻烦你多多关照。对了,我听蔓云说,她的丈夫要过来这里找她,希望能劝蔓云回心转意。」

跟上次一样,话都还没说完,人已经飘到大门口,率性的离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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