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一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，就只是静静地等待她的情绪稳定下来。可欣总算安静下来，然後她给我一个眼神，那眼神里有着生气有着倔强有着埋怨，真是丰富又复杂的神情，我都看在眼里，记在心里，很久很久以後我都还忘不掉她那倔强愠怒的眼神。
好奇怪！看见方可欣难过，我的心里也舒服不到哪儿去，就像传染病似的传染给我，我也有种类似心酸的感觉，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？平常已经蜡烛两头烧的我，压力已经大到不行了，我可不想再承受这些负面情绪。
「好了，好了，刚才是我说话口气比较重，可是我不了，只是问一下你的读书时间你有必要哭吗？」
「因为你的口气像在责怪我是个懒惰的学生。」
「我什麽时候说你是懒惰的学生了？」我尽量放柔我的声调，以免她又想偏。
「你说你睡得比我晚，书读比我久。」
我嘻嘻陪笑说：「我确实书读的比你久，也确实睡的比你晚。」
她又瞪我。「你看！你还说？」
「我说的是实话啊！」我哭笑不得
「可是我用功也是实话啊！」说到一半她突然剧烈的咳嗽，「老师，和你吵架我头好痛，我都要说很大声。」说完她拍了拍小脑袋
我哩咧？？
可欣的声音是一般女声偏细音，我的声音是粗旷低沉，和她说话我不知道她是用着力气在和我说话，我现在才知道。
「你轻声说我也听的见，这里只有我们两个。」我说
「我生气说话会不自觉变大声。」说完她盯着我瞧，等着我表示意见。
「好啦！以後你说话慢慢说我也会听的见，还有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？刚刚老师真的吓到了。」
她偏头不理我。
「不然，你数学小考都能过八十分的话，假日补课的事就可以取消。」
「七十五分。」她说
「七十五分？好，成交！那你不生气了？」
她又盯着我，一直看着我而我也正一直看她，四目相交之下终於她破涕为笑了！笑容好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，那个画面我也给他深深印在心底。可欣的笑和春子的笑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笑，可欣的笑却比春子的笑更让我印象深刻，那也是很久以後我才知道。当时只觉得可欣的喜怒哀乐都好鲜明，虽然我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我的感觉，我都看是在眼里记在心底。
看见她破涕为笑，我也跟着她一起笑。可欣的情绪真的会传染给我，我们两个就这样对笑了好一会儿，我觉得我好像快被她同化成国中生了！就连说话都带点她的词汇。等我意识到我是老师且又是长她七岁的大人，我马上收起笑容，恢复先前的严肃。
「既然你已经好了，那我们马上开始上课吧。」我说
「老师七十五分你就答应假日不补课？」
「是啊！」我点头
「那八十分你是不是要带我出去玩？」她又问
我当场傻眼。
「我只说过假日不补课而已。」我强调
「可是八十分对我来说有点难，不然期末考我若考赢那个三八珍，你带我去打网球好不好？」
我想了一下，打网球？好像满好玩的。
「嗯…，我考虑一下。」
听见我有松口的意思，她马上说：「那就这麽说定喔！老师，我们打勾勾！」说完她一只小手伸过来，眼中满满的兴奋和期待，我若是拒绝她，说不定她那样可爱的小脸瞬间就会变成哭脸，还是答应她好了！念及至此，我的右手比我的念头还快一步的伸出去和她打勾勾，我也惊讶了一下下。也许可欣小妹妹是我的克星吧！看见她哭或难过，我都会有种揪心的感觉，我倒宁愿难受的是我而不是她，这种感觉还真奇怪？
我和可欣打完了勾勾。
可欣当场雀跃起来，又继续问我：「如果我考赢三八珍，你就要和我一起打网球。那如果我考上公立高中呢？」她渴盼的看着我，好像在向我讨赏，此刻在她眼里的我是个君临天下的皇帝，她则是个卑微的小臣，我觉得这样的感觉挺有趣的。
「那你想要怎样？」我饶富兴味的问着可欣
「嗯…，那你就答应我一个请求吧！」
「什麽请求？」我问
「我现在还没想到，你先答应我，等我想到了再说，而且无论以後我提出的是什麽要求，你都一定得答应。」
「不行，万一你叫我去跳楼，我又一定得答应，那怎麽办？」
她掩面一笑。「放心好了，我不会叫你跳楼的啦！不然我先说说那个要求好了，嗯…我想一下，嗯，不然你请我吃一顿好了。」
「这个OK。」我说
我还以为是什麽强人所难的要求，害我在心里捏了一把冷汗，以为她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太多，学起赵敏和张无忌的君子约定。
「你说的喔！」她说
「是，不过你目前的实力考上公立高中的机会…….。」我想我不说她应该有自知之明吧！还有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进步空间。
「考上的机会？每天都在增加中啊！放心好了！老师。你应该要担心的是我会不会到时候把你吃垮，我可是要去五星级餐厅吃那种很贵的大餐喔！」
你做梦吧！我在心里说。
「等你考上再说吧！现在说只是做梦而已。好了，时间不早了，我要考你上次教的不等式。」
她马上停止动作。每次只要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，一提到考试两个字，她就会马上停止动作，这招对她百试不厌，非常有效。
我抬起右手看了看手表说：「你现在只有十分钟可以run一遍。」
「老师你现在就可以把考卷发下来了。」
「你确定？」
「早考早好嘛！不等式很简单，我昨天算过了。」她老神在在说
既然这样我也不用给她客气，马上考卷就发下去，拿到考卷的一瞬间，可欣专注算数学的神情我很欣赏。每次看到可欣那种认真的写考卷态度，我都会幻想此刻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实力很强的资优生，她那种如临大敌的专注神情和我解微积分时的态度很像，真不愧是和我同频率的人。
我等着她成绩赶快飞快的进步吧，就这样一天一天的看着可欣进步，我真的觉得很欣慰！我是个很有爱心的老师吧？我想。学测就要到了，她必须还要进步再快一点，没时间慢慢等她了。想着想着，可欣很快写完了考卷交到我面前，中断了我的思绪。
「诺！写好了！快点改吧！」她一派轻松说
我眼神含笑看了她一眼，她这麽有把握？
改完的分数是八十分，还不错。
「耶！老师这样假日就不用补课了是不是？」她高兴问
「嗯。」
「耶！」
我清了清喉咙，打断她的雀跃，「那个後天就要期末考，我已经帮你做好考前猜题，今天的回家作业就是把我出的考前猜题算到滚瓜烂熟，明天我考你。」我从包包拿出一份讲义给可欣
「咦？老师你还帮我做考前猜题啊？请问命中率是百分之几？万一你出的一题都没考出来，那我不就白算了？」
「如果一题都没出来，我头给你！」
噗嗤！她笑。
「老师我要你的头干嘛！你也真好笑。」
我白了她一眼，「我有信心至少有一半以上会出现。」
「真的呦？」她像打破沙锅问到底似的。
「如果没出现咧？」她说
「告诉你，老师高中时代，绰号猜题王，跟你说的命中率一半是保守估计，实际来说应该有百分之八十吧！」
「是哦！」她的声调上扬，一脸的不相信。
「我大学联考数学满分，除了我坚强的实力之外，有部份原因就是我猜题猜对方向，所以我出的题库一百题若考出来你不会的话要怎麽样？」我问
「怎样？难道我的头也要给你吗！我才不要！」
还真难笑。我想。
「好吧！你说你考好了要我请吃大餐，那你考差了你就要每天算五十题数学，没算完不准睡觉，我会打电话问你妈看你是否真的算完。」
她错愕不已的看着我，她的眼眶居然又开始潮湿了。
我在想我这句话会不会太超过？我想应该还好吧？
「嫌太多是不是？不然四十题好了！」我已经让步了喔！
她瞪了我一眼，「不要！我告诉你我最讨厌数学了，等考完学测我要把那些讨厌的数学课本一页一页的撕掉，撕成碎片从顶楼随风飞去。」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这些话。
我当场像被雷打到一样，僵在原地。原来方可欣这麽讨厌数学啊！可是她怎麽每天这麽勤劳的算数学？我还以为教了她快二十天，已经改变她对数学的观点，原来是我想太多了。
「不然……我很重的説这两字
你现在是想怎样？」我很俗辣的说这一句，轻轻的，带着点祈求。
因为反差太大的语气，可欣好奇地瞄了我一眼。
「那好吧！如果你出的题库考出来我不会，那你就打我吧！」她觉悟似的说着这句话
「打你？」
「老师不是都会打学生？放心啦！我才不会让你抓到把柄。」
我不倾向打学生，而且我向来只打男生不打女生。
「打没有意义，打了之後你的数学也不会因此进步，还是每天算数学四十题比较实在。」
「厚！」她又瞪我。难道她比较喜欢被打？真奇怪！我打人可是很痛的，看看希平三不五时的身上就多出几道瘀青，有些是春子打的，有些则是我的杰作。
「要不然，你题库出的若考出来，一题不会写我就一天算五题数学，这总可以了吧！我再差也不会错到要算四十题。」
「OK呀！」我爽快的说
「那就OK罗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