浅淡的米黄色长袭纱裙委地,玄青色的腰带勒紧细腰,腰间系一块翡翠玉佩,腰下半寸绣着两只淡蓝色的蝴蝶,裙摆别出心裁地绣出片片飘零的竹叶。殊丽的美人外罩一件浅黄色的锦袄,边角缝着雪白色的兔子绒毛,虽略施粉黛,却依然是掩不住脸色的微微苍白,风儿吹过,纱裙拂动,连人也彷佛随时会随风而去了一般。杜茵仙就这样站在御花园的荷花池边,荷花池中早就连荷叶都枯萎殆尽,清冽的池水里,一尾尾游鱼尽收眼底。抬手,撒下一些鱼食,杜茵仙又轻轻咳了几声。她看到一尾金鱼先是欢快地吃了几口鱼食,随即就被其他争食的鱼儿挤到了一边,心中略略有些不畅。
「娘娘,起风了。」侍婢青梅看看天,不觉紧了紧身上的衣服道。
「是啊,娘娘,您身子弱,别再着了凉,咱们还是回去吧?」紫绫亦是劝道。
「的确是有些凉了,但是宫里闷得慌,本宫还想在这待一会。青梅,你先回去取个手炉来吧。」杜茵仙吩咐道。出宫散心,她嫌人多了烦杂,只是带了紫绫和青梅两个贴身侍婢同来。
主子的意思,一个小小的丫鬟哪敢拂逆,青梅自然唯唯地答应着,转身跑回宫去。
「咚。」一块石子入水,溅起的水花沾湿了杜茵仙的绣鞋。
「谁?」紫绫抬眼四顾,却没有看到附近有什麽人。
「许是哪个皇子公主淘气的恶作剧吧,紫绫,不用这样一惊一乍的。」杜茵仙淡淡一笑道。然後继续撒食喂水里的游鱼。
过了一会,鱼食用尽了,杜茵仙却仍似意犹未尽:「紫绫,鱼食用完了,你再去取一点吧。」
「娘娘,您一个人……」紫绫有些犹豫。
「不妨事,去吧,只是快去快回。」杜茵仙轻咳着道。
「是,那奴婢去了。」紫绫也依言去取鱼食。
「出来吧。」杜茵仙对着池里的游鱼道。
一个小太监从不远处的假山石後探出头,确定周围确实无人後,颠颠地跑了过来。
「小进子,今天有什麽情报要告诉本宫吗?」
「是,是,德妃娘娘。太后娘娘今天为了前贤妃,就是萧飒冰的事跟皇上求情了,结果惹得皇上龙颜大怒,还说会钦赐白绫一条赐死萧飒冰……」
「哦?怎麽会这样?太后都说了些什麽?」杜茵仙听罢咳了两声问道。
小进子就如是这般,这般如是的把当时太后和皇帝的对话说了个七七八八。杜茵仙面上不动声色,心里却是暗暗惊叹,太后的心机果然是不容小觑。每一步看似是在求情,实则把萧飒冰推到更加万劫不复的境地。
太后和段磔的关系如何,别人许是不清楚,可是她却清楚得很。明里两人似乎是相互尊重,和睦共处,暗中却都时刻想着如何斗倒对方,只因太后清楚,段磔也清楚当初嫣皇后的巫蛊事件到底是怎麽回事。而且段磔最痛恨的就是别人的欺骗和背叛。所以,萧飒冰是犯了他的大忌,逆了龙鳞。萧飒冰是太后的亲侄女,太后不惜为她一跪,段磔一定觉得她对太后十分重要,太后要竭力保护她,而不会怀疑太后要对她不利。要重罚萧飒冰并且打击太后,段磔不会手软。
太后无端端地扯出冷烈,再加上秦暮枫和段磔,就显得萧飒冰放荡了。不过其实何止呢,不是还有一个段矍吗?太后倒是没舍得把自己儿子也扯进来。然後太后又给出一个那麽特别的萧飒冰失忆的理由,段磔那麽聪明的人,本就该存在疑虑的,这样听来自是觉得若太后所言非虚,那麽萧飒冰能这样对自己就够狠辣,绝非一个单纯胆小的弱女子。即使冠上一个为了真正尽心服侍圣上的目的,也反让人觉得她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物。最後一句毁了「冰儿的幸福,毁了她的前程」,更是足以令段磔大发雷霆,此时要段磔减萧飒冰的罪就更不可能了。
「恩,知道了,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事吗?」杜茵仙随意地又问了一句。
「皇上今天还去了落梅苑。当时苏淑妃正在训斥大皇子没规矩,指责常昭仪管教无方。皇上听了原委後怒气冲冲地要淑妃娘娘不必多操闲心,然後就带着常昭仪和大皇子回了沁馨居。」小进子一五一十道。
「常昭仪?」杜茵仙咳嗽着皱眉,若有所思。常沁萱这些年来深居简出,清冷得门可罗雀,几已是渐渐被人淡忘了。
「娘娘保重身体啊。」小进子道。
「咳咳……不打紧。这是本宫记得……这几年皇上很少去沁馨居啊……」
其实,宫中资历老些的妃嫔都知道,常沁萱是第一个诞育皇子的皇妃,也正因如此,母凭子贵,她当年一跃从答应晋升为昭仪,荣宠一时。可是多年前的那场大火夺走了皇后任甯裳的生命,圣意难测,常沁萱本也是受害者,却因此莫名其妙地失了宠。至於任宁裳用生命救出的大皇子段麟,段磔也是情感复杂,说不上他真正的态度。
「那皇上现在还在沁馨居吗?」杜茵仙又问。
「不,皇上只是小坐了一会就离开了。」
「好,本宫都了解了……小进子,辛苦你了,你先回去吧。」杜茵仙挥挥手,突然又叫住了他,嘱咐道:「记住行事小心。」
「奴才谨遵娘娘教诲。」小进子言讫,迅速又小心翼翼地离开了。
不多时,青梅和紫绫便相继回来了。杜茵仙捧着手炉,又望着池里的游鱼,默默无言,只是间或咳一两声。她想着近些日子来的收获,总算调查清楚了温白兰和冷宫里那个疯女人的关系,所以冷烈和那个疯女人,也就是柔太妃也就能扯上关系了。冷烈劫走了萧飒冰和柔太妃,太后那边应该也已经有所行动了吧。总而言之,太后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,自己要更加小心才好,可不能被她吃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