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過盡千帆 — 岔路

正文 過盡千帆 — 岔路

那几天,她静默着,回新竹前天晚上,她背对着我,我抱过她,跟她说:「对不起」

她回过身抱着我,也回了声:「对不起,坏了你的一年跨年。」

「没关系,我胆小命大,绝对活过70岁,还有几十年过年你可以补偿我。」

「喂∼你放超级高利贷的阿。」

「那不如你现在就补偿我。」

「你这超级无敌大禽兽。」

放完元旦假期,确定她撞到的头没怎样,我就又回了新竹,那几天,我的心还是很不安,

打了我学长的电话,指明要找她学姊,学长故意整我:

「奇了,哪有人要泡人家的老婆,打电话叫她老公转接的。」

电话那头听到她那野蛮兼凶悍的学姊,拿了个东西k我学长的头:

「你吃饱闲着在这里瞎搅和啥啦,去洗碗。」

学长在那头说:「听到没,他们这帮每天跟钢筋水泥搅和的土匪婆,吃我的穿我的睡我的,

还每天把我当男庸使用,给你个忠告,这种土匪婆离越远越好,找哪天你想开了,给你介绍

个温柔的中文系啥的。」

「你皮痒喔∼」在那头我又听到学长被k。

其实,打这电话,只想找她那开朗到不行的学姊去看看她,跟她聊聊,因为她那人,什

麽都不太说,很多事只对她学姊说。她学姊还安慰我说:「没事,偶而你们这样吵吵,把彼

此积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反而好,下次呢,找个多一点的时间,我单独跟你谈谈。」

那年过完农历年,她们建设公司的营造厂,已经陆续承接台湾人在上海盖的外销房,她

几乎每个月都要到上海出差五天∼一星期不等,那年我也从经理升了部门经理,开始管一个

公司未来预计发展的制程,一个部门,涵盖研发、制程,维修经理以及下面的主任、工程师、

作业员近两百人的编制,一个原先五十人编制跳到近两百人的编制,对那时的我是一项考验,

而且我原先只管制程,维修虽跟我们息息相关多少有涉猎,研发这部份完全陌生,短期需要

有成绩出来的压力,常让我在晚上11点的宿舍,还有人会来找我讨论事情,那时部门原先的

秘书阿姊,已经荣升调到处长办公室,我们部门来了个新秘书,以前在秘书阿姊面前,她多

少看着我们这些人由新员工当成了能独当一面的干部,所以很多事的分寸拿捏,都不须我们

多关照,新来的秘书,虽以前也在同公司,但是在业务部门,於是她经常跟我加班,然後赶

最後一班公车;有一次,研发那边的数据,一天更动了三次,搞得隔天要给客户的简报资料

必需跟着更动,於是那天在办公室弄到近10点多才回宿舍,回宿舍累到爆,而且隔天有重要

会议,洗完澡早早就睡了,所以msn也没上线,而她刚好隔天临时需要去上海,那个星期六

日也不在,只传了简讯跟mail跟我说,我则忙到星期五告一段落了都还没时间仔细看mail,

而且,我的mail多,大概也没留神,那个礼拜整整累了一个礼拜,也少跟她msn解闷,这死

女人整整一个礼拜只打了我两通电话,不巧那时都开会没接到,回电时她没接到,那个礼拜

五超想她,一下班就光速溜。

飞车回台中,结果屋子里空无一人,连门窗都关得死紧,一进家里就发闷,以前她在,

会把窗户打开,冰箱会有红豆绿豆之类的,桌上还会有她算好我回来前热的关东,即使她加

班,也会算计好我坐哪里,写些给我解闷的纸条笑话,在工地里拍些丑不拉几的鬼脸照传到

我手机,现在空间里没有她的任何气息让我很不安,打了电话给她学姊劈头一句:

「你这几天死到哪里去了,电话不通,msn没上,mail没回,办公室里娇滴滴的秘书也没跟

你说你老婆临时要去上海出差快回电吗?你稿啥国际宇宙大事业啊?」

她学姊大气不喘的说了一大串,我都不知道怎麽反应

「她估计你会来找我,放了一只鸡在我这儿,叫我变一锅鸡汤给你,快滚过来拿啦,再不来

被你学长啃了,你只赚到洗锅。」去学姊那儿祭完五脏庙,再看完他们夫妻打打闹闹令人喷

饭的超绝对话,我的心情总算好多了回来打开伊媚儿,往前看了三天才找到她的媚儿,有些

失望,可能临时找不到我,赶飞机前写的,只是他们公司要出差,前一天才通知未免太不人

道,心里犯着滴咕,那天睡在原本有她的床上,没有了她,像煎鱼一样,翻了很多翻还睡不

着,於是起来蹓躂,不只把所有的地板擦了、厕所洗了还睡不着,於是蹓哒到她书房,看看

这一个礼拜她都在忙些啥,於是看到一本夹着铅笔的笔记本,上面是几米的画,翻开夹着铅

笔那一页,她写着:

好想他喔∼都找不到他,可以听听他的声音

我不可以怀疑他.我不可以怀疑他.我不可以怀疑他.................

这小女人原来也会担心我怕被别人抢走,暗爽,只是这∼我不可以怀疑他∼总共写了51次,

好像小学生被罚写一样,而且一次比一次用力,看得我心头一震,於是顺手翻前面往前看了

几页,这小妮子满脑子都是钢筋、水泥、格局、光线,还有随手画的,她想盖的别墅的样子,

於是随手带回房间,细细的看着她一些古灵精怪的见解,她去上海的感想,看来,她喜欢那

个像超级大工地的上海

然後,一段文字吸引了我

下午回来,在公园看到一个小小孩,一把鼻涕眼泪哭得很惨

奇怪,怎麽旁边没有大人

我过去问他,他猛哭,只好装鬼脸给他看

奇妙的是他竟然笑了,又哭了起来

我没办法,只好把心爱的羽毛笔拿出来捎他痒

这次他真的笑了,然後笑完没再哭

没多久,我看到一个气急败坏的妈妈

一把来抱住他,他又哭了,真是败给他了

後来那小孩竟拉着我的手要我跟他回家

我估计,他大概把我当会逗他的大玩具

我跟他说掰掰,给他一个飞吻,他竟猛抱住我的头亲了我一脸鼻涕

他们离开後,我擦擦脸,我好难过

如果我们的孩子还在,应该也是这个年纪了吧

他也会这样一下子哭一下子笑吗?

还是他是女生,像个洋娃娃的女生

上帝,真的会给我们一个孩子吗?

她∼从来没跟我提过那个在她身体里面的小胚胎,我一直以为,对她来说,那像一场感冒,

我一直以为她忘了,但是她竟然还记得如果那孩子还在,应该是几岁,我也一直不知道,她

甚至比我还渴望有一个孩子,只是为啥她明明那麽爱我,也想有小孩,为啥就不肯跟我结婚

呢?想着,真的头很疼,於是顺手阖上本子,一份像契约书的东西掉了下来,我捡起来看看

是啥,不看还好,看了心头更惊,是一份聘任通知,一家跨国建筑设计公司的上海分社,上

面的到任日期是一个多月後,後面有回条,她还没撕下来,也没填写,我心里只是纳闷,她

为啥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件事呢?她是几时去应徵的呢?她的决定又是怎样的呢?许多疑问,

搞到看到天快发亮了,我才觉得这一个礼拜的累好像全倒出来了,不只身体累了,心也好累

梦里,我一直看到她的背後,一直拼命的追,就是追不上......

一直到中午,电话想得快把屋顶掀翻了,我才起来接电话,一拿起来,电话那头:

「有没有想我啊,大禽兽!」听到她的声音真的好多了,好像在梦里的恍惚都不在了

「哇∼你学姊的鸡汤好好喝耶,你回来也学学炖给我吃嘛。」

「想吃抓只鸡去要她变一锅出来不得了,你啊一整个礼拜都找不到人,不怕我记恨在里面加砒霜啊。」

「你想某杀亲夫啊!加砒霜。」

「为你好耶∼你有没有听过,以前的皇帝啊从小要让他的儿子有免疫力,还定时喂他吃微量的毒药哩。」

「天∼你这几天去上海掘古墓啊∼老挖这些地下恐怖事件出来说。」

然後跟她叨叨叙叙说完这礼拜的惨况,她就挂了电话。知道这礼拜看不到她,也没法问好好问

她那张聘任通知的事。於是下午把家里整理完就回新竹去了。想想早点把下周的工作做完,早

点回台中。接着的那礼拜,也如预期的忙,有一次忙到让我秘书错过了公车,於是只好在文件

全部用完列印完之後,开车送她回去。到了星期五中午,我早早就把工作告一段落,找了个去

看机台的理由早早下了班回到台中到她公司楼下,恰巧再五分钟就下班,我停好车就到她门管

理室找警卫哈拉,没多久就看到她出电梯,本来一副灰朴朴的脸,看到我顿时上了光彩,飞奔

过来就拿了条丝质的领带往我脖子套:

「上海买的,祝我的大禽兽升官发财年年来。」

上了车,她说:「耶∼你真的有想我,还不是煮的,还买礼物送我。」我还在纳闷她说的啥跟

啥时,她从脚边拿出一个百货公司的手提袋,在我都还来不及反应时,从里面掏出一件女性的

胸罩,那味道我一闻就知道是我秘书的,没想到在我还没任何反应前,她已开了车门往前猛走

,我只好开着车跟在後面,生怕她发生事情,後来我看她拦了一部计程车,因为她的包包跟外

套都在我的车上,我生怕她身无分文,我只好尾随那部计程车,当计程车转入学姊家的路口,

我才松了一口气,起码,我会有时间地方跟她说清楚,一到了学姊家楼下,我估计她学姊跟我

学长都还没回来,所以她没钱副计程车费,也不知如何是好,於是我下车付了计程车费後,硬

把她拉上车子,拉她上车後看她的泪水就像水龙头的水没停过,我心里很慌,想不出任何话来

对她说,就这样回到家之後,她很迅速的收拾着行李,我出手去制止,然後强抱她到客厅

「听我说,你听我说,真的不是那样。」

「不是哪样?」「不是你想的那样。」

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,你为什麽不直接跟我说?」她狂喊,我一听,动火了

「是,感情是两个人的事,那你就都有跟我说吗?你下下个月就要去上海也没跟我说」

「你翻我东西,我本来要问你的,只是没机会。」

「什麽叫没机会,你根本都决定了,你哪时候去面试的?为啥不面试前问我?哪一次,哪一次

你不是自己决定好了,还不告诉我?你不结婚,从来没告诉为啥都不跟我结婚?哪一次你说,

你哪一次来跟我说过?没有!」

听完她一回头又要往外走,又被我拦了回来,我真的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

「你不准走,说清楚。」等我说完,她愣愣的看着我,没了眼泪,看到这种表情,我好害怕,

彷佛她已经离我而去「求你,告诉我好吗?为什麽,为什麽不跟我结婚」

我求她,她只淡淡的说「现在都不重要了。」

没多久,她的包包里的行动响起来,我听到她学姊的声音在电话那头猛

「喂,喂,发生啥事,出声阿....」

她把电话关了,她没说话,像尊木头一样坐着,许久,冒出一句眉头没尾的话:「多久了?」

我看着她,跟她说:「上次你出差。」一回答完,我才会过意,

「不是,我是说你那张到职通知。听我说,真的不是那样,那是我载同事回家,她忘记拿下车的」

她傻傻的念着:「送她回家.....」我一回神,发现她又误会了,正想往下,我家门铃死命的响,

我只好去应门,一看是学长跟学姊,松了一口气

「死禽兽,啊现在是怎样,你最好有个交代,我牺牲我家两个女儿的才艺课赶来的。」

她学姊说着直直的看着我,我学长拿肩膀撞我,示意我快接话,我指那包闯祸的袋子,

「那袋子我同事放我车上」,学姊一打开看了一下,眉头皱得很紧

「我送她回家,她放在车上忘记拿的。」

「你老婆找了你三天,发了mail都找不到你,你都在忙着送女同事回家?」

她学姊插着腰问「那天加班加到没公车,只好送她回家。」

「那偏你来送不别人送?」

「那时只有我在。」

「但是放这种东西在上司车上,未免太奇怪。」

「现在女孩子或许去混玩夜店,根本没回家就去上班了也说不定。」我学长插话

「你没讲话会死喔,我在问他又没问你。」

「那你上上礼拜都忙啥,忙到msn也没上,mail也没看连办公室的电话也没人接?留话给你那秘书,

她也没跟你说那也未免太奇怪。」说到这,我也无言,也不知道该说啥,只好说

「不是你想的那样,我今天也是急着回来,我怕她去上海。」

「你已经跟他说了喔。」

「是她不在那天不小心看到的。」她学姊叹了好大一口气

「没事了吧,没事老娘回去接小孩了。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看着办。」

那天,她拿了自己的棉被就要回自己的书房,被我在门口撞见,我把她的棉被接过手,拿回房间,

把我的棉被搬到我的书房,那天晚上,我怎麽也睡不着,於是想起来擦地洗厕所,没想到一出房门

就跟她撞个正着,看着她带着手套准备擦地,觉得很好笑,揍骂了一句:

「我看我完了,跟你生活这麽多年,连睡不着的习惯都一模一样。」

她摸着被撞的头低着脸,也笑了,我把那包闯祸的袋子奋力往垃圾桶丢,她还去捡,我拦她,

「谁叫那一包东西害我折腾了这一大晚,丢了算了,再捡回来多恶。」说着,我的肚子竟不争气的

咕噜叫着,看看时间,十二点半,问她「去逢甲夜市吃关东煮,我今晚都招了,换你从实招来。」

到了那家百吃不腻的关东煮店,她去买了盒章鱼丸子

我问她:「如果我没说,你哪时跟我商量?」

她这死女人竟给我跳着以问做答:「你同不同意我去?」

「等等,倒带,说,哪时要跟我商量?」

跟她交手十余年,现在终於掌握倒诀窍,想呼弄我,门都没有

「你在忙那个礼拜,我找了你好多次,天天上msn等,你都不在。」

「好,这事我也有一半责任,不追究。你问的,让我想想,现在吃饭皇帝大。」

「喂∼我都说了,耍赖也要轮流喔。」我把她的手抓过来,叹了口气

她问:「怎样啦」

「我是怕分隔两地,久了会像今天这样,细胞吓死很多耶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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