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禁庭春昼 — 第87章

正文 禁庭春昼 — 第87章

她默然随皇帝在那道紫檀镂雕卷草屏风前坐了,看皇帝传了宫人进来摆设棋盘后,执了黑子,令她执白先行。

慕烟看了皇帝一眼,拈了一枚白玉棋子,正要落在棋盘上时,又听皇帝含笑道:“等下,得先定个赌约才行。”

皇帝像真有兴致得很,“若是你输了,你得应朕一件事,若是朕输了……”皇帝略顿了顿,眸光清亮地衔着笑意看着她道,“朕也同样允你一件事。”

因传唤再度入殿的周守恩就侍在一旁,看姜采女摩挲着手中的白玉棋子,嗓音淡淡地道:“若是要陛下的命呢,陛下也允吗?”

周守恩听得悚然一惊,以为下一刻这棋盘怕不是要被圣上给掀了时,却听圣上笑了一声,圣上竟未发怒,就笑看着姜采女道:“你要不了,朕不会输。”

皇帝棋技高超,对自己赢棋深有信心,但真与她对弈时,逐渐发现她的棋力也并不弱,边收了轻慢的态度认真与她对弈,边在落子的间隙,时不时看她,看她似乎并不在意输赢,就只是在下一盘棋而已。

皇帝在她凝神思考将棋落于何处时,缓缓摩挲着手里的黑玉棋子,心想着他前几日向绣衣司追加的一道密查旨意。

不止查清河公主,也查一查燕帝,查查燕帝与清河公主是否真似世人所认为的父女情深,也许这是能解开她身份之谜的关键,如果她不肯亲口告诉他的话。

皇帝原先所了解的燕朝清河公主,比普通世人也多不了多少,就知她是燕帝的女儿、萧珏曾经的未婚妻,在九岁那年急症病逝。

比世人稍多些的,就是侄子萧珏多年来对他年幼病逝的小公主念念不忘。

仅此而已。

在令绣衣司深查后,在看了许多关于清河公主的密报后,皇帝对她的了解多了一些。

如知她出生在一个晚霞漫天的傍晚,燕帝认为这是吉兆,在她刚呱呱落地时就赐下封号。

知她才几个月大时,其母庄妃就因病离世,从此她被养在燕帝宫中,与昭文太子同在燕帝膝下长大,深受燕帝宠爱。

知她在九岁“离世”前,深受父兄宠爱,知她因被宠娇了,性子有几分顽皮,常叫宫中教导她礼仪的女官们十分头疼,知她心地善良温软,尽管不喜欢那些规矩束缚,但会为了让女官们不为难,而耐着性子学一学公主应有的仪态。

她是心地善良的人,他不过吓唬她要杀死为慕言收殓的人,她在死心最重的时候,也愿为几条陌生人的性命苟活着。

感恩如她,若与燕帝真是父女情深,应不止会想为兄长复仇,也当为燕帝复仇才是。

可似乎不是,她好似就仅仅是想为慕言复仇,仅是为慕言。

似被重重迷雾笼罩着,而她神色沉静如雪,就静静地看着黑白纠缠的棋盘,似此时心中所思,仅就落子之事。

春日里她掩饰杀心在他身边伪装时,娇怯可人,常是梨花带雨。夏日里她不再掩饰,像是一柄锋利坚冷的冰剑,血淋淋地伤他也伤她自己。

而今这凉秋里,虚假的娇软与真实的仇恨都似被掩埋了秋霜下,她人也似拢着薄薄一重霜,触手是微冰的,可似乎耐心用暖意托烘着,霜会消融。

皇帝在她纤指落下一子后,跟接一子并笑着道:“你快输了。”

她并不急躁或是泄气,在己方败势已显时,仍是执子慢慢和他下到最后,方丢下了棋子。

皇帝道:“你输了,要应朕一件事。”

第48章

“告诉朕,为什么怕黑?”

在那一夜后,皇帝再一次问道。

慕烟看了皇帝一眼,柔软的衣袖随手垂下时扫开几颗棋子,将棋盘上已败的定局拂乱。

“曾经被关在地牢里,地牢很黑,没有光。”

皇帝万想不到她回答了这样一句,一时也未疑她是否是在骗他。

燕亡前她到底是一朝公主,谁能将她关在牢里?燕太子?燕帝?

“谁关的你?什么时候的事?”

皇帝接着问后,见她神色淡淡地道:“我已答了。”

意为因赌局应他的一件事已结束了,这第二、三个问题,她没必要回答。

皇帝也不恼,就再拈了棋子在手,笑道:“那与朕再下几盘棋,再赌几局。”

慕烟道:“没兴致。”

就算她真是前燕清河公主,可燕朝已亡,她还背着刺杀圣上的大罪,圣上能容她活着已是十分宽仁,现在还好声好气地和她说话,她却是这般态度,未免太不识好歹。

垂首在旁的周寿恩,暗在心里想着,并含着小心防圣上忽然动怒时,听见徒弟进忠的声音在垂帘外响起道:“陛下,永宁郡王求见。”

皇帝闻声身形微凝,眸光依然落在对面女子身上,见她似若未闻,眉目沉静低垂。

“你自在玩会儿”,皇帝将棋子撂在棋盒中,“朕去去就来。”

皇帝却未能去去就来,因走至外殿接见侄子时,见侄子是为朝事而来,就令周守恩端茶来,和侄子一边用茶一边议说朝政。

周守恩奉茶与圣上和永宁郡王后,垂手退避到一角等候吩咐。

他耳听着一件件军国大事,悄觑圣上与永宁郡王之间情形,见圣上待永宁郡王似是一如从前亲厚,并不因永宁郡王屡次亲近姜采女而心有嫌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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