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文 深巷有光 — 第31节

正文 深巷有光 — 第31节

短暂的犹豫之后,秦青卓果断绕过面前防守自己的人,运球直奔篮筐下面。

秦青卓自始至终没投过球,谁都没想过他会做出这样的选择,就连江岌也是在微微一怔后冲向了篮筐。

江岌爆发力惊人,速度极快,秦青卓在起跳的瞬间,看到了自己身后也紧随起跳的江岌。

个高手长的少年只需轻轻一推,那篮球便能偏离篮筐落到地上,在这决定胜负的、似乎被拉长的一瞬间,秦青卓知道自己输定了。

但他没想到的是,那只扬起来的手却并没有朝篮球压过来。

篮球脱离秦青卓的指尖,绕着篮筐晃了一晃,然后轻轻地、顺利地落入了篮筐之内。

脚底落到地面,秦青卓看向江岌,少年刚刚举起的那只手已经插进了兜里,仿佛方才的试图阻拦只是个错觉。

“好球。”江岌看着他说,“原来你会投篮啊?”

秦青卓没来得及说话,钟扬的声音在背后响了起来:“青卓哥你好帅!!”

秦青卓转过身,眼见着钟扬的身体要扑过来,江岌忽然伸出手,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。钟扬猝不及防地扑了个空,张开的双臂往前撑住篮球框才不至于栽到地上。

“我操,”钟扬瞪着江岌,“江岌你安的什么心,输了就输了,怎么还讲报复的?!”

江岌没理他,走到篮球框旁边,躬身从地上拿了一瓶矿泉水,拧开瓶盖递给秦青卓:“喝么?”

秦青卓看着那瓶水——那不是一瓶没开过封的水,而是已经被喝了小半瓶。打了这么长时间的球,消耗了大量的体力,他确实口干舌燥,但看着这瓶被喝过的水,他又有些犹豫。

“没新的了,不喝算……”

“算了”两个字江岌没说完,秦青卓伸手接过了那瓶水。

对方好心给自己递水,不接似乎显得自己讲究得不合时宜。秦青卓仰头喝水时,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几个年轻男孩,他们在抢着喝同一瓶水。

江岌垂眼,不动声色看着秦青卓仰起的脖颈,还有薄薄的皮肤下,那滚动着起伏的喉结。

秦青卓实在口渴,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水,瓶子里还剩下三分之一的水,被他拿在手里轻轻地晃,直到江岌朝他伸出手,他才反应过来,将水递回给江岌。

钟扬那边两瓶水不够分,回头见江岌这边还有水,冲着江岌喊:“江岌,给我留点水!”

但江岌仿若未闻,在钟扬跑过来之前,仰头将剩下的小半瓶水喝得见了底。

“靠,”钟扬咬牙切齿地看着江岌手里的空水瓶,“你……你等着我把你这事儿捅出去!”

“我什么事儿?”江岌看他一眼。

“你跟……你跟……”钟扬重复了两遍,顾忌着秦青卓就在旁边,到底没说出口,“算了,老子自己去买。”说完就撒腿跑走了。

江岌也没理他,把喝空的矿泉水瓶捏变了形,扔到垃圾桶里,朝篮球场出口走,对秦青卓撂下一句:“走啊,等什么呢,还真等着我叫你哥?”

秦青卓拿过搭在篮球框上的风衣,跟随他往外走:“最后那个球为什么让着我?”

“看你挺想赢的,”江岌道,“而且,让你这么大个明星当众丢脸,怕你哭鼻子。”

“我就那么输不起?”秦青卓笑了,侧过脸看着他,“不过这会儿我要是输了,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叫出这声哥,谢谢了,江队。”

“嗯,记得报恩。”江岌自顾自抄着兜往前走。

事实上他也说不清为什么最后那个球会让着秦青卓,以前打球的时候他从来没对别人放过水。他脑中浮现出秦青卓跳起来投篮时的一幕,扬起来的发梢和衣角,以及额头沁出的薄薄一层汗,那一瞬间的秦青卓看上去非常的轻盈和……快乐,像是在发光似的。

第29章

两人并肩往回走了一段,江岌主动开了口:“你怎么会知道篮球队的事?”

秦青卓没答,只是说:“说起这个,你的队长到底是怎么被撤的,介意跟我说说吗?”

“你查过我?”江岌看他一眼,“怎么,觉得我不是个好东西?”

秦青卓笑了笑:“没办法,有人之前打算勒索我,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。”

江岌起先没说话,又往前走了几步才开口:“因为我把其中一个讨债的人打进了医院。”

“高一的时候?”秦青卓有些惊讶,“那时候你才多大,十六?十七?”

“十六。”江岌淡淡道。

“他们从那时候就来找你讨债了?”秦青卓皱起了眉,他想起了上次那几个人高马大的讨债人。没有人会好端端地通过打架斗殴来自毁前程,他们到底是怎么把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逼上绝路的?

“何止。”江岌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,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,他说起了别的,“除了这个,还查到了什么?”

顿了顿,秦青卓才道:“查到你成绩不错,而且过往清白,没什么污点。”他说完,侧过脸看着江岌,“江岌,像你这样的好学生,继续读书的话,会有很好的前途,为什么会选择辍学呢?”

“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天才,留在学校继续读书太屈才。” 江岌说。又是那种混不吝的、无所谓的语气。

秦青卓能感觉到江岌对他并不像之前有那么重的敌意,话变多了,且偶尔会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,然而一旦提到关于自己的问题时,江岌似乎总在避重就轻。

不过,每个人都有不想对别人剖白的事情,秦青卓不打算就这个问题继续追问下去。

走到了红麓斜街的街角,他看见台阶上的那群孩子已经散了,转移话题道:“对了,我今天在这里看到一群小孩子围观江北玩游戏,你知道她游戏玩得不错吗?一本正经,跟个小大人似的。”

“是么,又在骗小孩花钱找她代练吧,”江岌道,“坑蒙拐骗的事情,就没有她不精通的。”

“你就这么评价你妹妹吗?”秦青卓笑了一声。

“实话实话而已。我倒不希望有这么个妹妹,你要的话,白送你了。”

秦青卓笑道:“嘴上这么说,上一次她受伤的时候你不还是挺着急的?你这哥哥当得也蛮称职的嘛。”

“总不能让她自生自灭吧。” 江岌淡淡道。

秦青卓笑了笑,没再说什么。

距离酒吧还有十几米,车子就停在路边,他朝那方向抬了抬下颌:“你的吉他在我车里,已经修好了,拿回去试试吧。”

江岌“嗯”了一声,跟秦青卓一起朝车子走过去。

去车里取了吉他,两人推门进了酒吧。

天色向晚,酒吧已经开了门,但这会儿还没进多少客人。

脚步声响起来,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,走到楼梯转角,江岌看到二楼门口站了三个人,为首的那人就是那人高马大的麻三。

“哟,又跟大明星混一起呢?”麻三低头看着江岌,阴阳怪气道。

江岌先是看了一眼防盗门,确认门没有被打开,然后抬手握住秦青卓的手腕,试图将他朝自己身后拉,但秦青卓没动。

“江岌,听说你爸回来了,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跟我们通个气啊?是不是听说你要出名赚大钱了,回来跟着你享福来了?”

“我还有爸?”江岌冷笑一声,“我怎么不知道这种事。”

“哎,这就是你的不对了,那可是你亲爹啊,哪能说不认就不认呢。告诉我们一声他现在在哪儿呗,我们给他接接风。”

江岌的声音冷下来:“想认爹就自己去,别在我这儿找不自在。”

麻三被他这语带挑衅的话激怒了,骂道:“少教的小杂种,爹跑了,娘死了,没人教你做人了是吧?行,老子来教你。”

江岌的面色瞬间阴沉下来:“你再骂一句试试。”

“怎么着?你还敢跟我动手?”麻三朝地上啐了一口,“我告诉你,这次谁也保不了你,再不见钱,老子连人带吉他都给你砸烂!”

他话没说完,就见江岌躬下身,将吉他和手机放到了墙边。

江岌刚刚还舒展的眉间不知什么时候缀上了浓重的阴鸷,浑身上下似乎包裹着厚厚一层戾气,犹如一头忽然被激怒的野兽。

就连刚刚放话要教江岌做人的麻三,都察觉到了他此刻的不对劲。

麻三不是没领教过江岌玩命的架势,大概三年前,跟他一起讨债的兄弟被江岌赤手砸断了三根肋骨和一条腿,足足在医院躺了半年,要不是这小子当时不满十六周岁,当地那些条子又和了一通稀泥,说是他们动手在先,不该找一个孩子讨债,他们原本是打算送江岌进去蹲一阵子的。

不过,这小子似乎也受了教训,下一次他们增加了讨债的人手去对付他时,他居然学乖了,不反抗了,他居然知道逆来顺受、老实挨打了。

那之后江岌就转了性,不再像一头性子烈的幼兽似的一被攻击就玩命反抗,即便动手也知道轻重了。

麻三一度忘了江岌曾经打起架来那不要命的架势,他以为江岌是被打服了,打怕了,但此刻江岌面色阴沉地紧盯着他,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又让他想起了曾经那个玩命的江岌。

早知道应该带根铁棍过来,麻三想,得想办法把这小子好好收拾一顿,否则他又该不知天高地厚了。

秦青卓也察觉到了江岌身上的浓重戾气,尽管江岌放下吉他的动作很轻、很小心,但他仍然再清楚不过地知道江岌被彻底地激怒了。

他在江岌身上看到了一种不计后果的愤怒和攻击性。

就在江岌朝台阶上那三个人迈出步子时,他抬手用力握住了江岌的胳膊,拦住他继续往前走。

手心触碰到江岌微凉的手臂,那上面绷起的条条青筋昭示着江岌此刻一触即发的暴戾。

江岌没有立刻甩开他的手,而是缓慢地、用力地挣开了他的手,继续朝那几人走过去。

秦青卓再次握住他的手臂,低声叫了“江岌”,试图让他冷静下来。

他在这一瞬间计划好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——如果无法成功拦下江岌,他打算加入这场混战。上一次出于年轻气盛而打架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,但不管怎么说,二对三怎么也比一对三的胜算要更高一些。

就在秦青卓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时,刚刚被江岌搁在墙根的手机却乍然响了起来。

江岌脚步微顿,并没有接起电话的打算。

秦青卓朝亮起的屏幕看了一眼,那上面是一串没有来显的本地号码。

“谁打来的?”麻三眯起了眼睛,也朝那电话看了一眼,“不会是你爸吧?接。”

铃声持续响着,见江岌并不按自己说的做,他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。

那跟班立刻小跑下去,就在他经过江岌时,江岌再次挣开了秦青卓。

那人拿起手机,接通电话并按了免提。

还差几步走近麻三,江岌手臂上的肌肉尽数绷起,捏紧了拳头。

手机的外放音响这时传出了男人的声音:“你好,这里是红麓街道派出所,请问你是江岌吗?”

一听到派出所,所有人倏地安静下来,那几个讨债的人更是有些吃惊——现在的警察,连斗殴都能预判了?

接电话的跟班不知怎么回答,看向麻三,一时不敢应声。

江岌收起了攥紧的拳头,下楼走了过去,一把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机,应道:“是。”

“江克远是你父亲吗?”

江岌没有说话,其他人都盯向他。

那边没得到回应,“喂?”了一声。

顿了顿,江岌才沉声道:“是,他怎么了?”

“我们发现了你父亲江克远的尸体,需要你来做个确认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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